票据立法上应行考虑之各问题,条绪纷繁,断非短篇论文所能阐述。兹就其最重要之数大端列举而讨论之。
甲票据法之形式应彩单行法抑为商法典之一部。
本各国票据法形式,可分三种:一,单行法主义。于商法以外,另订票据;如英,美,德,奥,匈,俄等国是。一,法典主义。于商法之中,规定票据法;如法,日及其他多数等国是。一,规定于债务法中;如瑞士是。
瑞士采民商法合一主义,故票据债务,纳入债务编中。此制度是否适当，须以民商法应否合一为前提,吾国实际上尚难施行,修订法律,仍分民商为二,则瑞士制度,在票据法上已属不成问题。
今就单行主义与法典主义二者,比较其优劣。志田氏草案及第二次草案采用前者；爱斯加拉商法草案,采用后者。究应何去何从试?研究之。
主张法典主义者,谓票据为有价证券之一种,关于有价证券之通则,均可适用,以之为商法典之一部,体裁上较为适当;且于共同原则,不必重文叠出,自可纲举目张。各国中如最近之意草案,法草安,均仍旧贯,汇为一编,吾国急宜仿行。此说从票据理论上及意,法成例上言,虽不无理由;然此为编制商法之全部问题,非订定票据法之局部问题。
今姑就票据法言。应采单行主义,抑采法典主义?亦当视编订时之实际之情形而定,未可偏守理论,亦不宜拘执成例吾国商事法规,现在适用者,仅有商人通例及公司条例,讨论修饰,尚属未遑,至如船舶,保险,运送等法,全无端倪,苟采法典主义,非不蔚为巨观,然合数种法律,兼容并收,同时俱进,决非短促时间所能成就,方今全国商界,急盼票据法之速成,督促进行,屡申请求,而必待诸全部法典完成以后,始能应用,恐非所以餍商民之望也。且商法草案全部提交国会,则其审查议决,亦非一时所能为功,何如采单行主义。就各种法律,随时起草,随时提出,较为迅速简易乎?不特此也,社会经济,日新月异而岁不同,票据法在吾国为草创时代是否适当尚待修正;苟定为法典一部,则改订稽迟,不便滋甚,此从实际上言之也。夫国家编制法律之形式,尝以实际上之便宜为断,法典可,单行法亦可,未容轩彼而轾此,亦不宜牵此以就彼。英德票采单行主义,无损于新思想之特色;法国票据,采法典主义,仍不掩其旧观念这臭味;未能以法律之形式,为良否之标准也。
即就理论上言,票据法本有广狭二义。从广义解释,票据关系,亦为一种之债权关系,不独有价证券通则,可以适用,即民商法上一般原则,有时亦有适用之必要;如票据行为之准备行为,票据行为之能力,对价关系及资金关系等,均其例证。果若是,则非仿瑞士制不可,仅仅以票据为商法一部,仍不足贯澈理论也。且考日本等国,所以规定票据于商法中者,以为票据行为,为商行为之一种故耳;然票据行为,是否为商行为?日本学者间,已生疑问。盖票据之为物,仅谋交易上便利起见,非以营业观念,为其本质,故日本采法典主义,于立法上是否适当,成为研究问题(参照寺尾元彦手形法及同氏商法原理,)吾国又何必效颦东施乎?
由此观之,从实际理论两方言,似以单行法为适宜也。
乙票据法之实质应采送金主义抑采信用主义及流通主义
送金主义,为法国系之旧观念;信用主义及流通主义,为英德系之新思想;已于前文详述。法系在十九世纪初期,亦曾风靡一时然自英德法施行后,大受打击。昔日继承法系者,今亦改弦易辙,日趋于新;即在法兰西本国,改革之声,亦甚嚣尘上,今兹草案,已一变本来面目,以统一章程为模范矣。
吾国编订法律,舍旧从新,一言而决,断无拾人唾余,蹈彼覆辙之理,似无列为问题,再行讨论之必要;然颇有一部学者,以为吾国票据,尚在萌芽时代,本票虽略具信用证券之雏形,汇票则与各国不同,其经济上作用,仅为输送现金之替代,非为利用信用之工具,法律为社会之反射作用,是宜旁考英德之制,兼采法国之例,以期顺应固有习性,而适合吾国现状。
为此说者,根据事实骤聆之,非不娓娓动听,然新旧主义,冰炭不相入,何能冶为一炉?是不可以不辩柯恩氏(Ceorge Cohn)有言,曰:法国系与英德系,系根本抵触,无调和余地所当解决者,为放弃旧主义乎?抑放弃新主义乎?只能牺牲其一,不能兼用其两。快哉此言,洵为深中肯綮之论。
吾国汇票仅为隔地间送金之具,无可讳言。度问订定票据法者，将听其习故蹈常,长此终古,不谋所以利用促进之道乎?如曰否也，则旧主义实无兼采之理由，可则旧主义认票据关系基础关系,有不可分离之牵连,具新主义适相反对;而俗巩固票据之信用,扩张票据之流通,则不可不将票据关系与为其基础之资金,对价等关系;划清分离之界限,使票据有独立效用,执票人得完全保护,转辗相授,功效显著金融因此活泼,贸易因此便利,而订定票据法之目的,亦得始终贯澈矣。非然者,因对价关系,而撤销委托因资金关系,而停止支付,善意取得人,将受重大损失,孰肯安心收受,冒此不测之影响;其结果也,票据不能流通,即商业不能圆活,又何贵乎有票据法之订定?
故习惯之宜保存者,固不能一笔抹煞习惯之宜改善者,亦不可曲予迁就(说详后)；况观银行公会联合会呈文于信用制度再三致意,此群众心理之表现,大可定编订法律之趋向。又何庸鳃鳃焉以顾全习惯为虑哉?
爱斯加拉草案,其理由中认汇票等为抽象证券,似采新主义者;然统观全文,于票据之流通信用两端,尚未能发挥尽致;如不认无记名式汇票,不认非商人汇票(第三条注一,)对已汇票之限于异地(第十六条注二,)委托汇票之明文规定(第十七条注三),均系送金时之遗物,仍不免多少带有法国系意味也。
第二次草案,纯粹采用新主义,如不设同地异地之制限,不采商人非商人之区别,票据行为无效之影响(第七条注四),善意取票据之保护(第七条注四,)采无记名式而推及于记名或来人付式(第十八条注五),皆所以贯澈信用主义流通主义之精神,与爱斯加拉草案,显有出入者也。(注一)凡非商人在汇票上签名负责者其行为不视为商行为
(注二)发行人不得以自己为付款人
发行人得以自己所设商铺之支号为付款人与发行地须不同在一处
(注三)汇票得由第三者计算发行之
(注四)票据债务中虽有无效或被撤销者不影响于其他票据债务之效力
(注五)汇票金额在五十元以上者得以无记名式或以记名式来人付式发行之
丙海牙统一章程之规定应否采为吾国票据法之根据
票据上之大原则,应采信用主义流通主义,既己决定,请再进而讨论第二步;即吾国票据法,应从德国法乎?抑从英国法乎?抑从海牙统一章程乎?
爱斯加拉草案,关于汇票,本票(支票为支付证券,为各国所公认,且海牙会议,未经列入统一章程之内,故本段所论,仅限于汇票本票,非包括支票言也。)以统一章程为根据,其理由以为该章程规定,颇为详慎;近如意,法草案,均为圭臬,吾国欲扩充海外贸易,宜注意统一规定,且吾国既参与会议,而国中亦无正式宣布之票据法,自以采取该地所规定者为宜。
夫统一章程,经数年之经营,各国之专家,几次之修改,详审精密,诚为票据法中后起之秀,孰得鸸澡认之;惟细考当日会议情形及章程全案内容,似尚宜有所斟酌者:
一从立法主义上言,当海牙第二次会议之始,英代表薄庆能(George Buchanan)提议,仅须议决原则数条,以备各国立法家采择,毋庸订定统一法律,此提案卒被否定,英英国代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