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示:“解锁行动”是近几年各级精神卫生机构启动的一项针对重症精神障碍患者的救助活动,目的是把那些被拴在铁链上,关在铁笼,黑屋内,长期失去人身自由的患者解救出来,并送到正规机构接受治疗,恢复其做人的尊严,然而随着这一行动的深入,许多深层次的问题,难以调和的矛盾也显现出来,使这一行动处于尴尬的境地。
凤凰卫视9月5日《社会能见度》,以下为文字实录:
解说:相当多的精神障碍患者,被家人用铁链,铁笼牢牢锁住。
马弘:还有就是跟牛关在一起,就是关闭在牛棚里边。
解说:政府解锁,免费治疗,背后却矛盾凸显,困难重重。
马弘:应该有37个市,没有任何的精神卫生服务。
曾子墨:“解锁行动”是近几年各级精神卫生机构启动的一项针对重症精神障碍患者的救助活动,目的是把那些被拴在铁链上,关在铁笼,黑屋内,长期失去人身自由的患者解救出来,并送到正规机构接受治疗,恢复其做人的尊严,然而随着这一行动的深入,许多深层次的问题,难以调和的矛盾也显现出来,使这一行动处于尴尬的境地。
解说:这是一组触目惊心的照片,由于患有精神疾病,他们中有的人被关在铁笼子里长达八年,有的被拴在铁链上,铁链已经把双手双脚磨得血肉模糊,有的被关在漆黑的小屋子里十多年,从来没有听女儿喊过一声妈妈。
曾子墨:一般被困锁的患者,他们都是什么样的特点?家庭又有什么样的特点呢?
马弘:重症精神疾病他是青壮年发病,那么在他发病期间可能就会出现一些伤人毁物这样的一个行为,不管是在外面还是在家里,所以家里人就没法看管的情况下,就只好把他们关锁起来。
曾子墨:一般都会用什么办法来关锁起来。
马弘:我们当时调查的有,无外乎这么几种吧,一种就是不是特别闹的,他就会在一个独立的房间里,把门关起来,就是把他关在房间里,剩下就用绳索直接把他拴起来,还有再严重呢就是铁链,再严重的就是焊一个铁笼子把患者关起来,还有就是跟牛关在一起,就是关在牛棚里边,那个场景实在是非常难过,因为确实就是跟牛关在一起,还有的就是家长只要在家的时候,可能就可以把他解开,尤其女孩子,就把她解开,但是家长要是需要,特别在农村他需要下地干活的时候,他就把患者锁在树上,当时我们问过,说你为什么要把他就锁在树上,不敢锁在家里边,他说因为那个铁链子,还是有一点长度,一两米。
他说手可及的地方,因为他还是可以走动为吧,可及的地方,他还是会毁物,所以他把他锁在院子里面,他就没有办法去毁物了,但是后来我们去的时候,这个患者就是已经解完锁了,那个铁链子还在,他家养了一只狗,那个铁莲子就改去锁狗了,不再锁人了,锁了八年那个患者。
解说:马弘,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精神卫生中心常务副主任,国家精神卫生项目办公室负责人,是全国“解锁行动”的实际督导者。但是,约见马弘主任的过程却非常曲折,她的同事告诉我们,由于人手有限,马弘带领的团队常年出差在外,很少接受媒体采访。
曾子墨:在您参与解锁的行动当中,我相信您也到过一线,有过很多触目惊心的场面,让您非常难忘。
父母倾家荡产为精神病女儿治病未果 用铁链锁桌上8年
马弘:真的,你看了之后很难忘的,我可以给你举个例子,而且这是一个城市的例子,不是一个农村的例子,有一个女孩,她大概是20岁左右得的病,当时家里还是很富裕的,那么就是为了给她治病的话,家里就逐渐变卖这个房子,然后最后房子也卖没有了,送她去住院,这个女孩第一次住院好了之后,还结了婚,结了婚之后呢,后来又犯了病,犯了病那就离婚了,离婚了,其实这个还住过三次院,住过三次之后呢,家里就再也没有钱了。
解说:马弘提到的这个女性患者家住辽宁省开原市,前前后后住过三次院,第三次出院之后父母已经变卖家当,花光了积蓄,只能借钱开了一个小卖部,维持生计,而这个女孩患上的却是典型的重性精神疾病,父母只能把他锁起来,一旦放开她,她就会砸东西,撕衣服,袭击他人。
马弘:开始用一个绳子捆在这个暖气上面,家里那个暖气,东北嘛,捆在暖气上面,但是她还会撕,还会扯,还会她父母进来喂饭的时候呢,她还会进来踢她父母,有一次把她父亲的肋骨都踢折了,最后家里就没有办法了,这个床,它等于是一个,这个床,床上任何的被褥都不能再放了,就找了一个餐馆不要的那个圆的桌面,就是餐馆那个餐桌的桌面放在这个床上,就这样还被她啃掉了一些。
就是她一天到晚就呆在这个桌面上面,然后就是被锁住,然后找了一根特别长的铁管子,然后把她,暖气上都不行了,直接把它顶在墙的两头,把她锁在上面,所以这个患者捆得绳索非常短,她根本不能站起来。
解说:找到这个患者也是偶然,听附近的居民说,这户人家特别吵,可能是关着一个精神病人,医护人员做通家属工作,进到锁着病人的房间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这是该患者被解锁时,由当地媒体拍下的照片,照片中,患者骨瘦如柴,蹲在一个大桌面上,一根铁链将她锁在暖气上,据说,她已经这样被锁住七八年了,提起锁住女儿,年迈的父母老泪纵横。
马弘:他说我们俩都不在了,谁来照顾她,他说所以我们就每天,特别难过地喂饭的时候,少喂她一点儿,他说其实解锁的时候,她每天大概只喂两顿稀饭,我当时问得很直接,我说您是不是希望,就是她就这样就去了,她父亲就没说什么,但是就没看我,那个眼光就看着别处那样,就快哭了。
然后她妈妈也是特别无奈,所以你可以,他很明确地表示说那意思,就希望通过这个方法,让这个孩子慢慢地就离开,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我自己觉得特别难过的还有一个地方,实际上她住家里当地的精神病院步行只有15分钟,她离服务只有步行15分钟,但是她后来就没有得到服务了。
解说:但是,当医护人员来给患者解锁,准备接她出去治疗的时候,却遭到了患者母亲的反对。
马弘:她妈妈就追,他们跟我形容的就是,追在救护车后面哭,就是特别怕别人,她们怕她女儿受委屈,特别特别怕她女儿受委屈,所以你可以看出来这样的患者家庭,她父母那种非常矛盾的心理,因为谁家生个孩子不是为了关着,对吧,也不是说你要成心把她饿死,所以拍的那个照片,看那个录像,她呆在那个桌面上,你不会觉得她是个人,特别悲惨。
解说:当时按照财政拨款的比例,每位重性精神障碍患者,可以得到三千元的治疗经费,由于这位患者病情严重,花费了六千多元,也全部由政府支付,康复之后,她被父母接回家,马弘也在现场,并拍下了这组照片,照片中,女孩原来拴着铁链的手腕,戴着一个镯子。
马弘:后来我们再去的时候,她家那个小卖部又开起来了,关她那个屋子就变成仓库了,好多货物跟她放在一起,在过去不可能,肯定全都被她毁掉,所以这个患者康复的那个效果,真的是非常好,而且她说她希望她挣一点钱,她还渴望说,能不能再有人跟她结婚,这个我都觉得挺意外的。
解说:据解锁行动实际情况统计,被管前九以上的患者,常出现伤人毁物,甚至危害社会的行为,并且多在青壮年发病,发病后不能劳动,家人也无法外出务工,整个家庭入不敷出,但是,经济损失只是一方面,很多患者因为被锁起来失去自由,同时失去了与人交往的能力,与社会完全脱节。
马弘说,自己在这十年工作中,见证了很多被锁者的悲惨生活。
曾子墨:但是被关锁这个过程,是不是会给这些精神病患者,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