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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玉峰:元曲调牌及宫调标示考索<套曲和套数的区别>

解玉峰:元曲调牌及宫调标示考索

《中原音韵》“北九宫”体系的文献依据

元曲调牌皆有其特定的宫调限定或归属|——《中原音韵》显然是按照这一观念建构其“北九宫”体系的。但《中原音韵》的“北九宫”体系应该不是凭空虚构,必有所凭借。以上提及的《唱论》、金元瓷枕所见词曲、诸宫调等文献都不足以给周德清《中原音韵》“北九宫”体系的建立提供资源,直接促成《中原音韵》“北九宫”体系建立的文献可能是周德清当时所能见到的各种曲选、曲家作品集,其中最值得关注的似应是杨朝英所编大型曲选《阳春白雪》。

杨朝英所编《阳春白雪》现存版本主要是元刊十卷本、元刊残本二卷及明抄九卷本、明抄残存六卷本。残存二卷本虽仅残存前集二卷,却比十卷本前集五卷多出110首小令。明抄九卷本比十卷本多出小令60多首、套数16套,有许多不见于元明曲选、曲谱。残存六卷本有些作品与前三种相重,却多出套数19套,且此19套不见于其他各种曲本。由现存各版本存在较大差异可知,我们今日所见的《阳春白雪》并非其当初实际所收作品的全部,而且《阳春白雪》在元代即可能曾以不同的面目刊刻过。

周德清编撰《中原音韵》时,曾读到杨朝英所编《阳春白雪》,其自序云:

青原萧存存,博学,工于文词,每病今之乐府有遵音调作者,有增衬字作者,有《阳春白雪集》【得胜令】“花影压重檐,沉烟袅绣帘,人去青鸾杳,春娇酒病恹。眉尖,常琐伤春怨。忺忺,忺的来不待忺”。“绣”唱为“羞”,与“怨”字同押者;有同集【殿前欢】“白雪窝”二段,俱八句,“白”字不能歌者;有板行逢双不对,衬字尤多,文律俱谬,而指时贤作者;有韵脚用平上去,不一一,云“也唱得”者;有句中用入声,不能歌者;有歌其字,音非其字者:令人无所守。

周德清《中原音韵》后序作于元泰定甲子年(1324),可知《阳春白雪》在此前已出版过。周德清自序提到的【得胜令】【殿前欢】都见于今存的明抄九卷本前集卷三,其作者正是杨朝英,而在这里杨朝英被批得很厉害,在周德清看来,杨几乎是不知音而妄作者。

但从十二宫调体系建立来说,《阳春白雪》显然是《中原音韵》的主要资源。这首先表现在《中原音韵》的十二宫调与《阳春白雪》的高度相似。鉴于《中原音韵》《阳春白雪》与《太平乐府》《乐府新声》《辍耕录》等文献的宫 调也有高度相似性,我们一并列表如下,以清眉目:

《阳春白雪》现存各种版本,共同反映了此书至少使用了十一种宫调,其所用宫调名与《中原音韵》也基本一致:“仙吕”“中吕”“南吕”是“宫”还是“调”,都是含混带过,并不区分“仙吕宫”与“仙吕调”、“中吕宫”与“中吕调”、“南吕宫”与“南吕调”。《阳春白雪》与《中原音韵》相比仅缺少“般涉 调”。同是杨朝英所编《太平乐府》则有“般涉调”,由此可知杨朝英观念中必定是有“般涉调”的,完整的《阳春白雪》完全可能有“般涉调”。

其次,从《中原音韵》各个宫调下辖的调牌以及调牌排列次序来说,《阳春白雪》也与《中原音韵》有高度的近似性。如《中原音韵》“仙吕四十二章”依次为:

端正好 赏花时 八声甘州 点绛唇 混江龙 油葫芦 天下乐 那吒令 鹊踏枝 寄生草 六幺序 醉中天 金盏儿 醉扶归 忆王孙一半儿 瑞鹤仙 忆帝京 村里迓古 元和令 上马娇 游四门 胜葫芦 后庭花(亦作“煞”) 柳叶儿 青哥儿 翠裙腰 六幺令 上京马 祆神急 大安乐 绿窗愁 穿窗月 四季花 雁儿 玉花秋 三番玉楼人(亦入越调)锦橙梅 双雁子 太常引 柳外楼 赚煞尾

以上四十二个调牌中,其中三十个调牌(加黑者)均见于现存的《阳春白雪》。而且这些调牌的排列顺序也与《阳春白雪》高度相似。如明抄九卷本及元刊十卷本《阳春白雪》都收不忽麻平章的【点绛唇】套《辞朝》,其所用调牌依次为:

点绛唇→混江龙→油葫芦→天下乐→那吒令→鹊踏枝→寄生草→村里迓鼓→元和令→上马娇→游四门→胜葫芦→后庭花→柳叶儿→赚尾

不难看出,《中原音韵》中调牌的排序与《阳春白雪》所收不忽麻平章所作套曲的使用顺序存在高度一致。

当然,从各宫调下辖的调牌以及各调牌被归属的宫调来看,《阳春白雪》与《中原音韵》显然也存在很多差异。比如调牌【一半儿】,是元曲经常使用的调牌,在《中原音韵》中被分配到[仙吕],但却不见于《阳春白雪》,在杨朝英编《太平乐府》中被归于“黄钟类”。【醉中天】在《中原音韵》中被分配到[仙吕],但在《阳春白雪》中却被归入[仙吕][越调]两个宫调。又如【喜春来】,在《中原音韵》中被分配到[中吕],《阳春白雪》也是标[中吕],但在同是杨朝英编的《太平乐府》中却被归入[中吕][正宫]两个宫调。故如果说《阳春白雪》中各调牌与宫调的隶属关系与《中原音韵》有分歧,其原因可能很简单:一是《阳春白雪》等曲选中各调牌与宫调的隶属关系本来存在很多差异和分歧;二是《中原音韵》如果依据《阳春白雪》等曲选决定各调牌与宫调的隶属关系时可能无所适从,只能勉强主观选择,以求尽可能减少调牌与宫调对应关系的多样性。

除了《阳春白雪》,周德清也应当有机会看到其他曲选。隋树森依据清代藏书志及钱大昕《补元史艺文志》等文献的记载,除以上提及的《阳春白雪》《太平乐府》《乐府新声》《乐府群玉》等四种曲选外,还稽考出《江湖清思集》《百一曲选》《中州元气》《仙音妙选》《曲海》《乐府群珠》《片玉珠玑》《诗酒余音》等元人曲选,可惜今日都无从得见。因此,《中原音韵》“北九宫”体系的文献依据问题,今日还无法具体落实。

在探讨《中原音韵》“北九宫”体系的文献依据时,我们自然也会生出疑问:如果说至迟到元中叶时,元曲家写作套曲首曲很可能仍不标宫调、写作小令一例不标宫调(随着《中原音韵》的流行,套曲首曲标宫调的情况才渐普遍),那么杨朝英编《阳春白雪》《太平乐府》时,为何一例要在调牌前标宫调?邓子晋在元至正辛卯(1351)为杨朝英编《太平乐府》作序云:

乐府本乎《诗》也,三百篇之变至于五言,有乐府、有五言、有歌、有曲,为诗之别名矣。及乎制曲,以腔音调滋巧盛,而曲犯杂出,好事者改曲之名曰词以重之,而有诗词之分矣。今中州小令、套数之曲,人目之曰乐府,亦以重其名也。举世所尚,辞意争新,是又词之一变,而去诗愈远矣……澹斋杨君有选集《阳春白雪》,流行久矣。兹又新选《太平乐府》一编,分宫类调,皆当代朝野名笔。

邓子晋在序言中提到《太平乐府》的编辑方法———“分宫类调”,特别值得注意。《太平乐府》使用的宫调都明显有分类的烙印,有“黄钟类”“大石类”“双调类”“正宫类”“中吕宫类”“南吕类”“仙吕类”“越调类”“商调类”“般涉调”等十大类,这十大类是一级分类,在宫调这一级分类下是调牌,同一调牌下汇集各家作品。此前的诗文选集主要是按作家、文体或题材分类,故杨朝英《太平乐府》这种“分宫类调”的编辑方法与此前明显不同。杨朝英编辑《阳春白雪》明显也用这种“分宫类 调”的方法。这就很令人好奇,是谁启发了杨朝英的“分宫类 调”?

众所周知,燕南芝庵《唱论》是因附刻于《阳春白雪》卷首而流传至今的。杨朝英对于燕南芝庵《唱论》显然至为看重,《唱论》后附录宋名家词十首(所谓“大乐”),其后才是《阳春白雪》正编。燕南芝庵《唱论》提及十七宫调,提出所谓“仙吕调唱清新绵邈、南吕宫唱感叹伤悲、中吕宫唱高下闪赚、黄钟宫唱富贵缠绵”等,元中叶的杨朝英也肯定看到某些调牌与某宫调相连带的情况,常见的如【仙吕·点绛唇】【大石·青杏儿】【南吕·一枝花】【越调·斗鹌鹑】一类,这可能最终启发他将各调牌皆置于各宫调的大类下。杨朝英的作法可能还有很多随意处,但到了周德清那里则得到权威性的修订和论述,“北九宫”体系遂正式确立,而明中叶时蒋孝、沈璟等则是仿效“北九宫”进一步建构了“南九宫”。但不论是“北九宫”还是“南九宫”,实际都是人为建构的,并非本已有之。以上推论当然还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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