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土品牌如此,国际大牌一样难熬。
2023年,英国皮鞋品牌Clarks,被李宁集团旗下的投资平台以1亿英镑收购51%的股权。李宁的侄子李麒麟,成了这个百年品牌的主席。
巅峰时代的Clarks,每年能卖出5400万双鞋,而奥康和红蜻蜓在最好的年景,年销量加起来也只有1500万双。
英雄有过关斩将日,也有败走麦城时。从2018年开始,Clarks同样连续亏损,2023财年,它一年就亏掉了1.5亿英镑。
眼看撑不下去的Clarks家族,只能把公司放上了交易桌。
从奥康、红蜻蜓到百丽、达芙妮、Clarks,业绩巨降的背后,都有一个共同的困境:
皮鞋生意越来越不好做。
在国人尚不算遥远的记忆里,皮鞋曾经是很宝贵的。
电视剧《繁花》里,爷叔有一套指导阿宝的穿衣经,关于皮鞋有个概述:宁可衣服蹩脚,皮鞋无论如何要讲究。
当时的上海,想要买双讲究鞋,要去南京路上的博步皮鞋店。一双头层牛皮方头皮鞋,要41元一双;差一点的,二十几块;最差的是一次粘合、压制成型的猪皮鞋,一双售价7.65元,俗称“七六五”。
但即便是“七六五”,也要咬牙才舍得买——当时一个学徒工的月工资,只有24元。
在这之后,国人收入增长、生活改善,奥康、红蜻蜓们迎来了一路成长为“鞋王”的中国故事。
但皮鞋的黯然,仿佛就发生在一瞬间。
在今天,不少人的鞋柜,很可能找不到一双皮鞋,即使有也是一年难得穿几回;看看办公室同事,很可能看不到一双皮鞋;翻一翻购物车,很可能还是没有皮鞋。
皮鞋,已经被时代抛弃。
皮鞋被抛弃,几乎是注定的。
有些事,可以人定胜天,有些事,要承认“形势比人强”,不幸的是,皮鞋恰好属于后者。
皮鞋被抛弃的第一个原因是,太缺少变化了。
皮鞋制造,历史上经历了三个阶段。起初,欧洲鞋匠坐在作坊里,抱着鞋吭哧吭哧抠皮子;19世纪的英国人发明了各种小机器,一台粘沿条的机器,一天就能干上百双,用效率当武器,杀死了传统手工鞋业;到20世纪中期,自动化的大机器胶水鞋,再一次降低生产成本,又把小机器半手工鞋打得透不过气。
但无论工艺怎么变,皮鞋的很多元素却是固定的。
比如皮鞋的面料极其有限。亮面正装,翻毛休闲,牛羊猪皮是常规思路,羊驼鳄鱼鸵鸟皮就算新花样。LV用过蟒蛇皮,即使没被环保主义者骂翻天,这东西也注定是小众货——没多少人能欣赏那种皮肤病外观。
比如皮鞋的版型高度确定。孟克鞋的两条横向搭带,必须带镀金扣环,横跨脚面;布洛克鞋肯定打孔雕花;牛津鞋的系带部分一定严丝合缝;流苏乐福鞋,鞋面必有皮流苏;马衔扣乐福,脚背必有金属扣;便士乐福,鞋面一定开道小缝,那是早年常青藤大学生的标配,塞一个硬币,随时打电话约会用。
翻一翻老照片就知道,一百年前温莎公爵脚上的乐福鞋,和我们今天穿的一模一样。
比如皮鞋鞋底,样式也是屈指可数。高档鞋是“皮底+软木”的固特异底,低档鞋是一块碳黑大橡胶。最有创意的创新,也无非是意大利品牌在鞋底画风景画,但因为没啥人能把脚架在办公桌上,这创新实在有点锦衣夜行。
这些要素,是一代代皮鞋生产者的固守,因为这就是皮鞋消费者的追求,消费者买的就是原汁原味,设计师不能搞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否则很容易被批成离经叛道,下场可能更悲惨。
试想一下,一双粉色的切尔西靴,或者一双织物鞋面的孟克鞋,厂家造出来是没问题,可那还是皮鞋吗?
这些要素,也困住了皮鞋。和其他鞋类相比,皮鞋的创新空间实在小得可怜。
篮球鞋的一个减震功能,搞出了上百种专利。AIRMAX的全掌大气垫、AIRSOLE的小开窗、SHOX气柱、匡威油包,ZOOM气囊、减震胶、李宁弓、安踏氮科技……每款技术都自带噱头,都能引起一轮购买狂潮。
皮革、棉麻、化纤、塑料……运动鞋的鞋面,就是各种新材料的试验场。以至于申洲国际这种原料企业,有一块固定业务就是帮耐克搞材料测试。
相比运动鞋在产品创新上的“七十二变”,皮鞋几乎一成不变。
研发设计的创新有限,最直接的影响就是消费者体验的局限,这也是皮鞋被抛弃的根本原因:无法带给消费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