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天在饶良好运来饭店吃的芝麻叶绿豆面条,大概就是这样的工序,面条热气腾腾,汤里泛着芝麻叶渗出的微黄,淡黄的姜丝、青白的葱花、黑褐色的芝麻叶点缀其中,一碗普通的面条顿时生动起来,汤色悦目,面条劲道,纯正可口。
这是一种久违的味道。
夹一块卤猪头肉,吃一口芝麻叶绿豆面条,那是神仙般日子。
卤猪头肉和芝麻叶绿豆面条,是最不可辜负的家乡美味!
小时候,经常吃母亲做的芝麻叶面条,小盆一样的大碗,吃一次就是满满一碗。
记忆中,母亲做的绿豆面条,是用擀面杖擀出来的,和好面后,滋润半晌,然后,开始擀面。母亲的擀面杖有二尺长,小手腕那么粗,她似乎要用很大的力气。擀面杖前后反复滚动,面团在擀面杖下由成团慢慢平整,最后像一张纸一样平铺在案板上,就像从小到大我走过的路,多少荆棘坑洼,都被母亲用双手铺平。
母亲将面擀得薄,切得细。老家民间有句俗语,叫“面条擀薄切窄,不怕临时添客”。意思是擀面条的时候,把面条擀得薄一些,切得细一些,就是临时来了客人,主人也不会手忙脚乱。多添几碗水,客人的饭就出来了。所以说,家乡人爱吃面条,不仅仅是面条好吃,省力省时,它与吃米饭吃馍相比较,还是非常节约的。
后来,我在家乡教学时也常常吃绿豆面条。女儿三岁时,看到我做的芝麻叶绿豆面条,惊喜的说:“哇,茶叶面条呀!”
女儿把芝麻叶当成了茶叶。
再后来,芝麻绿豆叶面条渐渐远离了孩子们的食谱。
丰衣足食的当下,孩子们惦记必胜客,钟情肯德基,追求麦当劳,向往韩式烤肉、日式料理……却很少人知道芝麻叶绿豆面条了。这一代年轻人,味觉靠视觉引领,舌头的辨识功能在慢慢减退。
在泛娱乐化的今天,当绿色、无公害、有机、农家等成为卖点时,当黄曲霉毒素、三聚氰胺、双氧水、亚硝酸钠等这些生僻字眼成为生活的关键词时,我们只能一边祈祷,一边怀念从前那些单纯而美好的口舌之物。
几十年来,我仍然固执地每天吃一碗面,特别钟情芝麻叶绿豆面条。我其实并不偏执,不是真的要回去,像祖先一样种田为生,而是在人生无数个“回不去”里,死守着一个慰藉,试图浇灭那团越烧越旺的乡愁……
但是,怎能浇灭呀?
家乡,还有我的至亲和朋友,他们到郑州来,也会特意带来一些绿豆面,芝麻叶和小磨香油。我按照家乡的做法做芝麻叶绿豆面条时,总是做不出家乡的味道。我明白,离开那台土锅灶,那瓢井水,再没有记忆的味道。
我现在所居住的小区,紧邻美食一条街,也有一家专做芝麻叶绿豆面条的小店,我特意去吃了一碗。味道中,总是缺少一点什么。
我知道,他乡的月再明亮,也远不及故乡;外地的街道再热闹,也不及一碗芝麻叶绿豆面条的家常……
庆幸自己有一段海阔天空的农村生活,以至于如今面对衣食无忧的生活,可以形象地比对时代的进步,可以在逼仄的城市楼房里,遥想曾经的宽广,还可以给“阅尽春色”之后“六宫粉黛无颜色”的味蕾撩拨出些许欲望。
我此生将与绿豆面条难解难分,不离不弃,舌尖上的乡愁,是人与食物的终极宿命。
本来,生活就是如此。
特稿哥:李万卿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