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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前调查记者揭秘孙卓案背后故事:被拐孩子从小就被培养对买家的忠诚度
来源:大河报
2023年12月24日上午,孙海洋夫妇带儿子孙卓江西游玩,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另据可靠消息,孙卓在深圳的学校也已联系好,近期将回深圳入学。
2008年夏天,前调查记者邓飞开始跟踪儿童系列失踪案,孙海洋是他采访的第一个家长。多年来,他持续关注被拐儿童家庭的情况、参与帮助多个家庭成功找到孩子。深圳市包子铺老板悬赏20万寻儿子的当事人孙海洋一家,就是他持续关注的家庭之一。
十几年前,大河报·豫视频记者与邓飞在云南采访时认识。近日,记者特地就“孙卓回家”一事深度采访邓飞,挖掘“系列被拐案”背后的惊人细节。
2023年12月23日凌晨,邓飞在微博上发布了这样一段话:“一个家庭14年后终于团圆,一家人终于可以回家了。他们的悲欢,也是我们的悲欢。他们的命运,也是我们的命运。请好好生活。加油。”
(邓飞微博截图)
(左为邓飞、右为大河报·豫视频记者朱长振)
2011年,邓飞转身公益,利用移动互联网工具发起多个公益项目,先后成为微博打拐、免费午餐等公益项目的发起人。
2023年12月6日,孙海洋失散多年的儿子孙卓被找到,孙海洋与儿子孙卓DNA比对成功。当天,邓飞在微博上写道:“今天,被人抱走十多年的孙卓找到了。”短短的15个字,给历经14年的寻子故事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邓飞微博截图)
12月12日,邓飞分享了自己这些年来参与孙海洋等人寻亲的全程经历,大河报记者征求邓飞意见后略作删改:
以下为邓飞自述
2008年夏天,一个姓陈的女记者找到我。她称千里之外的深圳市,正在发生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持续有孩子离奇失踪,其中湖北、湖南打工家庭共计丢了100多个孩子。她所在的当地都市报曝光后,影响力不够。我当时供职《凤凰周刊》,便也加入了跟踪报道的行业。
▶孙海洋是我采访的第一个家长
白石洲在深圳南山区,是当时的城郊接合部,因为靠近市中心,租金又很便宜,当地高密度建房,大片“握手楼(两栋楼距离太近,住户可以握手)”吸引大量外来人员在此暂住中转,“街道上24小时都是人挤人”。这番喧闹却让孙海洋非常满意,2007年10月1日,孙海洋盘下了一间铺面,开了一家包子店。8天后的傍晚,他的孩子,四岁的孙卓在包子店门口,被人用糖果玩具车一步步带走。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孙海洋的场景。他个头不高,消瘦沉郁,却冷静沉着,缓慢讲述,这让我有一些惊讶。他双手比划着,长期揉搓面粉,让他的双手很粗大。
另一个父亲来了,浓眉大眼,激动大声,他的孩子,3岁多的彭文乐在深圳光明新区家门口,直接被一身着黑色夹克男子抱走,上大巴,不知所踪。他叫彭高峰,湖北潜江人,他家距离孙海洋家50公里。
孙卓被拐后,附近小区里,一个叫彭冬英的妈妈拿着寻人广告,叮嘱自己的孩子符建涛说,这个小弟弟被人贩子拐走了,你要小心。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一个月后,孩子也失踪了。
▶男童连续失踪,深圳城恐慌一片
中国雄鸡地图上,深圳处在鸡腹低处,却与港澳为邻。1990年代,深圳等沿海城市群突飞猛进,开启工业化千年大变局,吸引了无数人南下打工,聚集在狭小城市,鱼龙混杂。孙海洋来深圳那年,该市人口飙涨2000多万人。没有旧识亲友,没有同学校友,也没有商会老乡会找他,孙海洋感觉自己像一颗无依无靠的沙子。
隔壁门店老板也是一个忙碌的外地人,平时也没有太多交流,看到有人带走孙卓,还以为是孙家亲友。海洋跑去派出所报警,警察说儿童失踪24小时才能立案,家长先去找。孙海洋一直记得,六天后,他才收到立案通知书,才有警察出来查案。
2007年的深圳,没有或是不允许存在服务外来工人的社会组织,孙海洋只能求助家庭。67岁的母亲带着一群家里亲戚,四处去粘贴广告,有时就睡在马路上,语言不通,一着急,老人就崩溃跪地。
孙海洋不知道的是,一个叫吴新银的男子,和他年龄相仿,从山东聊城阳谷县来到了深圳,试图改变命运。他在白石洲一个商场做保安,上班需要经过孙海洋的包子店,刚好看见忙碌的夫妻和自己玩耍的孙卓。孙海洋曾找到彭冬英说,两个孩子在同一个辖区先后丢失,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做的。事实上,抱走两个孩子的正是吴新银,符建涛送给了他的二哥,孙卓则被送给另一位亲戚。
▶丢孩子的城市打工家庭
孙海洋和彭高峰,各自孤立无援,只能抱团取暖,他们被指引进入了一个叫“宝贝回家”的民间寻子网站,并惊愕地见到众多寻子家长。他们共同制作了一个失踪孩子花名册,显示深圳、东莞等地十年至少有3000多名男童失踪。我就是带着这本花名册,去探访其他家长的。
在东莞寮步镇,一个叫叶锐聪的9月大男孩在家门口被人强行抢走,家人追赶不及。同镇一个菜市场里,一对潮汕夫妻讲述他们的孩子失踪,声泪俱下,时不时有顾客进来,他们抹掉眼泪,换上笑容。没客人了,他们又泪眼婆娑。
▶我清晰记得我当时的悲伤
这些在珠三角丢失孩子的人,几乎都来自外省乡村,辍学失学,心怀梦想来到城市,他们劳动技能或者资源不足,只能在城郊接合部做着各类小生意,服务其他务工人员,艰难谋生。事实上,他们也不知道如何做好父母。在家乡早早结婚生子,孩子交给父母,自己出来打工赚钱,没有任何为人父母的教育和学习。站稳脚跟后,他们把孩子从乡村接到城里,却没有想到城市的巨大风险。
孙海洋念书不错,但家里只有几亩稻田,一贫如洗,他很小就要帮助家里放牛,15岁辍学,去武汉打工。结婚后,他们盘下一个包子店——在底层社会,这种便宜却容易果腹的食品很受欢迎,做包子也是他们当时少有的手艺。
在湖南永顺,孙海洋的爱人自己拎一个包到医院生下孙卓。此后,孙卓一直在湖北省监利市农村和奶奶生活在一起,直到四岁被接去深圳。到深圳第三天晚上,孙卓要离开出租房玩一会,孙海洋当时疲惫不堪,心想孩子就在旁边,没有事。
彭高峰辍学后去当兵,做了一名司机,退伍后来深圳开一家电话超市,利润单薄。孩子来到深圳后,也是在出租房周边玩。彭冬英十岁之前父母双亡,17岁来到深圳,认识从广西来深圳打工的丈夫,结婚成家生子,又租下门面开小卖部。她的孩子也是说下楼去玩一会,她想想没有事。他们住在各自店铺附近的出租房,而不是保卫严格、有摄像头紧盯的城市社区。孩子不愿意在狭小房里,他们都曾以为孩子出去玩一下没有问题,他们都是在乡村长大,满村子跑,傍晚被母亲呼唤回家。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时代已经变了,这不是温情脉脉的熟人社会,这是陌生人构成的城市。人们行色匆匆,都有各自的生活重负,较少顾及他人。当时,彭高峰告诉我,广西藤县一个家里买了两个孩子,我们一起去暗访。确认不是彭文乐后,我们报警把一家子带到派出所。警察后来告诉我,无法查清孩子来源,当地福利院不肯收太小的孩子,两个孩子只能继续留在养父母家里。我还记得当时的震惊和悲伤,但也无能为力。这个县刚刚发生一起恶劣事件——2008年2月,一个妇女抱走一个叫莫洪涛的两岁半男童,乘出租车到车站外逃。莫的母亲,也是一名小商贩,孩子被拐后,她曾数次尝试自杀。
和彭高峰分开时,我突然有某种感觉,说我们一定可以找到文乐。他说我在哄他,我说文乐相貌奇特,眉眼宽广,三岁多的孩子看着像一个大孩子,让人见了就不会忘记。2008年11月,我发表了《南中国男童拐卖链条》《孙海洋寻子》和《买来的幸福》这三篇调查,引发众多海外媒体关注。
2009年11月,公安部指出儿童失踪最初几个小时正是解救孩子的黄金时间,停止24小时后才能立案的错误做法,并重新规定凡是接报儿童失踪和被拐的案件,要立即立为刑事案件,进行侦查。公安部决心建立一个全国拐卖案件DNA库,使用信息化和科技手段,实现快速、高效查找被拐儿童。
我转而忙于其他事务,但收藏了彭文乐的一张照片。
▶买孩子的都是一些什么人
2010年,微博横空出世,帮助中国人搭建了一个发表意见,又能连接彼此的平台。9月的一个晚上,我想起彭文乐,将他的照片发到微博上,希望互联网能创造奇迹,帮助找到彭文乐。每到中秋春节,就再转发一遍,拜托返乡的人看看身边有没有这个孩子,获得多位明星转发。除夕夜的前一天,有人在江苏邳州一个乡镇里看到了彭文乐,并打电话给他的父亲。2011年2月8日,大年初四,我们带回了文乐。更大收获是打拐成为人心所向。
2014年,刘德华、黄渤、赵薇等一众顶流明星拍下电影《亲爱的》,寻子家长们的跋山涉水和撕心裂肺,令无数中国人心碎,打拐和保护孩子进一步深入人心。我们发现,抱走文乐的黑夹克男子就是文乐后来的“养父”,他为什么要铤而走险,从深圳抱回来文乐呢?警方称,该男子身患癌症,想找一个儿子以后可以赡养他的妻子。
而孙卓的“养母”诉苦说家里只有两个女儿,而女儿始终要嫁出去,是别人家里的人,家里就绝后了,被人欺负也没有人出头,她受不了外人轻蔑的眼神。孙海洋也曾感觉孩子可能就在广东潮汕、福建或山东,他说这些地区比较重视家有男丁,保家族香火传递。另外,中国人信奉“养儿防老,积谷防饥”,找一个男孩来养老,也是男童拐卖的主因。
儿童安全基金收集的数据也表明,被拐男童基本上都在4岁以下,买主就是要没有形成记忆的孩子,方便训练孩子建立对买主家庭的忠诚,实现未来服务家庭的闭环。
数千年以来,中国家庭深信家庭养老,有至少一个儿子帮助养老,也就是很多中国家庭的一个隐秘梦想。对十年前的县域村镇的家庭来说,花数万元买一个男孩,是一个性价比最优的理性选择。
14年来,海洋一直找不到孙卓,还有一个原因是孙卓已有新的合法身份,他落户黑龙江某市,年龄虚减2岁。严格的户籍制度本来是遏制人口拐卖的最后一道关卡——不是亲生孩子,就没有出生证,也无法在公安户籍部门上户口,就无法上学。一个长期不上学的孩子很容易被发现。
2023年12月,上官正义曝出,他发现有